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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、第二十七章(倒V开始)

  才出泮宫,韦徹就已跪地请罪。

  赵珩不耐道:“跪什么跪,说,出了什么事?”

  “不过是学里有几个小子顽劣,臣没能及时避开。”

  这叫说得什么话,看着往日里张扬的韦徹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,赵珩气就不打一处来。

  “是天下高手都聚到了这泮宫,还是你韦徹今儿病得手都提不起了?你乐意被人打,还得问问朕乐不乐意!”

  韦徹不肯起来,只抬头道:“臣,不曾出手。”

  赵珩闻言差点破口大骂,手都指出去了,见韦徹那双深眸在日头底下,烁金如琥珀,目光融融看着他,皇帝刹时明白了过来。

  韦徹不肯还手,任人欺负,是因着他说到泮宫听讲是正事,要紧的事。为了不被人看出身手,暴露了皇帝的身份,韦徹不顾自个堂堂二品武官的身份,甘愿被群毛头小子痛打。

  不还手,是韦徹习得非一般功夫,出手过招的若是高手也还罢了,换个普通人,只怕非死即残,便只得忍下挨揍。

  赵珩长叹一声,亲自去扶韦徹,韦徹慌忙避开,当即就起了身。

  “陛下……臣无事。”

  野惯了的人,也有说话这样陪软的时候。

  赵珩却不理,只问:“谁做的?”

  韦徹见皇帝的脸色发青,再没瞒的心思,据实道:“前日挨了夏楚的那几个。”

  赵珩皱眉,“这是什么缘故?”

  “恨陛下没和他们一处闹事,虽没参与的学生多了去,可别家都惹不起,这几个小子憋着气,只好捡臣撒气。”

  “是要捡朕撒气!不过是学里不好明着打架,只好专揍你这个下人,想叫我知道知道他们的厉害。你且看着,这事没完,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招等着。”

  韦徹目光一寒,沉道:“陛下,哪个敢!”

  赵珩冷哼,“让他们放马过来,朕近日亦不爽利,也想拿他们撒撒气!”

  回了宫,刘顺忠边伺候皇帝换衣裳,边不停念叨各路神仙保佑,又问:“陛下,您去这泮宫是有多危险的事,怎得连韦大人都带了伤回来?可怎么是好!”

  韦徹受伤,是皇帝这做主上的护不住他,赵珩被问得心烦,沉了脸,甩手自个扣了衣扣子,只问:“韦徹在哪间屋子上药?”

  刘顺忠见赵珩恼了,再不敢多言,在前头躬身道:“老奴给陛下引路。”

  韦徹正在偏殿暖阁里上药,门帘忽地被挑开,他反射性抓衣而起,见是皇帝,忙遮得更严些,自榻上就要起身。

  赵珩见里头到处杵着人,随手挥退了,摁下伤患,坐到榻边道:“让朕瞧瞧。”

  韦徹不肯。

  赵珩瞪他,“拿开!”

  韦徹只好松了手。

  他上身精赤,麦色的肌肤上淤着大大小小的青红,肩头更是高起了寸许手掌大的肿痕。

  皇帝心里烦躁,脸上也没遮掩。

  韦徹忙道:“陛下,臣下次准能避开,再则臣皮糙肉厚得很,如今还是学里的事要紧。”

  言下之意,皇帝该去泮宫的还是得去,他会尽量避开那些人,真避不开了,挨两下也没事。

  赵珩不出声,转头走了。

  夜里,龙床上挂着妆花缎的帐幔,赵珩躺在才入冬新晒的被褥里,不知不觉睡得热了。梦里朦朦胧胧,有绸一般紧致光滑的皮肤贴来,却显出小麦的褐色,有琥珀一样的琉璃眼望来,却是对兽目,那似猫似虎的东西紧着腰肢向他逼近,他跃起就将那畜生压下……

  早起,刘顺忠来伺候,赵珩状似无意对铺床的小宦道:“把褥子换了。”

  这昨儿才新换的整套,刘顺忠一时未反应过来,随口道:“陛下睡得不舒坦?”

  赵珩懒得搭理他,丢了擦脸的帕子往外间用膳。

  刘顺忠这才见铺床的小宦对着他悄悄比划,原是粘上了陛下的些许宝贝。

  老宦儿恍然大悟,陛下这是长成了啊,大喜的事啊。

  刘顺忠咧着嘴往外间伺候去。

  赵珩再往泮宫去时,留了心眼,课才上了一半,他借口不适溜出来,果见韦徹不在,忙往花园里头寻他。

  只听那池子边上有声响,赵珩穿过假山,就见几个仆僮围着韦徹狠揍,嘴里喝:“狗东西,还敢来,不是叫你滚家去吗?”

  赵珩大喊一声:“韦徹!”

  见主家亲自寻来了,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忙惊得四散。

  赵珩也不过去,转头就往劝勤斋飞奔。韦徹心道不好,也顾不得露身手了,一跃而出跟了上去。

  刚巧放了堂,众家子弟从劝勤斋里三三两两出来,赵珩上去就踹飞两个,明明瘦瘦弱弱一少年,众人却觉来了个小版摄政王,连那出脚的姿势都不带换的。

  才经过的事,已成了众人的心头阴霾,被赵珩对上的,本能想逃,逃了几步才想起来,不对啊,这又不是摄政王本尊,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呀。

  几人这才重整旗鼓向赵珩围去。

  李逸慢了一步行出劝勤斋,见的就是这副画面——

  少年郎孤身被围,再无退路,面上却毫不见惧色,攥紧拳头,迎着众人而上!

  这一刹,时空重叠,人事重叠,在这泮宫旧地,几度被李逸压下的回忆终不再受控,如滔天洪水,席卷而下。

  广华二十七年初夏。

  当朝太孙李逸求得天子特许,除在东宫从学外,也常至泮宫听讲。

  李逸头回踏过泮池那日,碧空无云,大成殿前道道金光耀得人睁不开眼。

  李逸一路行去,头一个见的不是郭祭酒,不是任何一位博士,而是立在殿前烈日下的乌发少年。

  诺大的殿前广场上人来人往,这无异于衙门前的犯人站囚示众,这等惩罚何止是叫人颜面全无,简直是受不住的就得大病一场,即刻退学就此被断送。

  士可杀不可辱。

  这可是古代,京畿的泮宫里不是世家子弟,便是未来的国之栋梁,有哪个会被师长如此对待。

  李逸心里惊诧不已,经过那少年时,便到底忍不住望去,却不想原本垂首立得笔直的少年忽然抬头,两个人撞个正着。

  李逸从未见过这般眉目,山水相逢,眉山却非远山青黛,漆黑似万仞绝壁叫人却步;目水亦非秋水横波,倒似风暴未起前的深海,万丈波涛俱在底下。

  李逸被少年望着,仿佛海崖峭壁下的一叶扁舟,被浪头抛得上下颠簸。

  跟着的内侍眼见太孙神色不对,忙立出一步来,厉斥那少年道:“放肆!既见太孙殿下,还不跪礼?”

  李逸只见少年垂头闭目,缓缓就要下跪,李逸忽就有种要命的直觉,这一跪他不能承,承了,失却的东西他受不起。

  心念陡转间,李逸抢道:“免礼!”言毕,好似逃离似地大步行去,把个原本紧跟的内侍拉在后头老远。

  直到李逸背影彻底消失在偏殿处,赵渊才收回目光,勾了勾嘴角,垂首重又立得笔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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