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.明月我心(番外二)_突然和反派HE了(快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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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.明月我心(番外二)

  崔怀玉将离故土,前往洛安赶考,临行之前,她又到先生曾住过的茅草屋中,呆呆枯坐了一宿。

  北风卷落茅草,一灯如豆,随风摇曳。

  崔怀玉挑着灯花,想起了很多事情。

  先生是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天来到这个小村庄的。

  崔怀玉还记得那天,东风温柔,秋叶静美,素衣白裳的女人轻咳着走入这个贫瘠的小村。

  她一进村,耕者忘其犁,锄者忘其锄,所有人都看入了神。

  先生与他们这破败的村子截然不同。

  她生的极美,却让人毫无亵渎之意,如同天上之人,却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。

  就好像全身都发着光。

  十几年前村里并没有学堂,先生不忍看孩子目不识丁,一辈子困于此地,便自掏腰包,兴建了座小小的学堂,自己做了第一任夫子。

  那时崔怀玉还叫崔四妞,见学堂开门,偷偷趴在窗口偷学。

  不曾想一眼就被发现了。先生走到她面前,温声问:“为什么不进来呢?”

  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:“我、我是女孩……”

  女孩怎么能进学堂呢?

  先生楞了一下,轻蹙眉头,片刻后舒眉一笑。

  崔怀玉那时不懂世事,只是觉得先生笑起来真是好看,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?

  “女子为何不能进学堂呢?”先生朝她伸出了手。

  先生的手也真是好看,就像云彩一样,崔怀玉耽于这等美色,想也没想就将手放了上去。

  然后先生便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入学堂,跟所有人说,无论男女,长幼,只要怀有一颗求学之心,皆可来此。

  先生神仙中人,知道的学问又多,短短几句话就能把书上的大道理说清楚,大家都佩服不已,何况附近几个村子都十分贫穷,无人来此教书,于是来学堂求学的人越来越多。

  可是先生的身子却越来越差了。

  一开始还是偶然咳几声,后来上课之时,讲着讲着便要用手帕捂着唇重重咳嗽,崔怀玉见过那张手帕,上面斑斑点点猩红,触目惊心。

  于是先生便开始招募其他夫子。可山地荒芜,又有哪个博学之士受得了这清寒呢?

  有许多人都眼馋先生开出的高薪,兴致勃勃的来了,又因熬不了辛苦,连忙摆手告辞离开。

  先生不得已,只能支撑着身子讲学,面也变得越来越白,唇色总是青紫,有时看上去竟不像一个活人。

  幸好后来来了一个年轻的夫子。

  那夫子待了两天本也要走的,可先生与她畅聊一夜,不知说了什么,她竟红着眼答应了,在此地一待便是十余年。

  而先生总算得暇,可以稍微调养一下身体。

  但先生却不肯闲下来。无法继续讲学,她便睁着昏花的眼,为学生一字一字修改功课。

  崔怀玉还是偶然之间发现先生眼睛看不大清了。

  她那时总是缠着先生,放学后便跑到先生的草房里,为她端茶倒水,请教她许多学问。她倒不是真心好学,只是觉得先生这般好看,单看着她说话也十分赏心悦目。

  可后来,先生批阅她的功课时,总要对着光亮处,凝视良久,才缓缓说出答案。

  先生是看不大见了吗?

  崔怀玉用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,果然见她灰茫茫的眸子一动不动,竟是毫无察觉。

  “先生,你是看不见了吗?”她心中一惊,竟不由哭了出来。

  先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,“我只是病得久了,眼前有些黑,缓一下便好了。”

  “先生什么时候病好呢?”

  放在她头顶的手一顿,接着她便听先生道:“四妞,你的名字是四妞罢。我见冰雪聪明,人如珠玉,若日后考取功名,答卷之时……不如就叫怀玉吧。”

  孩子很快便转移的注意,为自己好听的新名字雀跃,片刻后,她好像想到了什么,问:“先生,你叫什么名字呢?”

  “我叫……不悔。”

  那时崔怀玉还听不出这是个化名,只是觉得,不悔不悔,这名字真是奇怪。

  那时先生有一本笺花小册,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好看的字。

  崔怀玉大多数字都不识得,便随手指了一句,问:“先生,这句是什么呀?”

  先生瞥了一眼,玉颜微赧,轻声说:“是我生卿未生,卿生我已老。化蝶去寻花,夜夜栖芳草。”

  “那这句呢?”

  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

  ……

  “似此星辰非昨夜,为谁风露立中宵。”

  最后一页她终于认得两字,欢喜地说:“这个我识得,这个字是‘恨’,这个字是‘你’。”她眨着眼问:“先生,你恨谁呢?”

  先生却将那小册收了,柔声道:“我谁也不恨,今儿功课做得怎么样?拿出来给我看看。”

  再后来……崔怀玉再也没见过先生了。

  不过她却养成了一个习惯,每当心思繁杂之时,总会到先生曾住过的小屋来坐坐,就好似回到童年时候,听见先生温柔教诲一般。

  只要一想想先生在此会如何,她便会心思澄明,拨云见日。

  如今她将要去洛安赶考,若此行顺遂,大概可以衣锦还乡。

  她枯坐在灯前,听窗外凛冽风声,想日后自己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?

  几乎想也没想,她便自己答道:“我要成为先生那样的人。”

  她要让这贫瘠山村变得富饶,要让附近的孩子皆有衣可穿,有肉可食,有学可上。

  她想像先生一般,就算活得如流星短暂,也要在夜空中发出光来。

  崔怀玉带着这份信念去了洛安。金銮殿之上,她总算见着了传说中的圣明天子。

  天子高居九重,两鬓霜白,形容恹恹。

  殿试很是容易,治国之策先生曾与她讲过几次。

  天子闻罢,垂眸看了她一眼。

  那一眼幽然深邃,又似乎带着生无可恋的寂寥。苍白的手轻抬,“就你了。”天子的声音略带嘶哑倦怠。

  崔怀玉心中一颤,不自觉想起,天子不过盛年,原来竟这般病弱吗?但很快那丝莫名的惘然惊疑便被进士的狂喜覆盖,她轻勾起唇,想:“先生你看到了吗?如今我已站在朝堂之上,也可如你一般。”

  也可如你一般,光耀世间。

  她心中太过欢喜,又没什么见过什么世面,琼林宴上不由喝多了些,头脑昏昏沉沉,便寻了个借口出去醒酒。

  凉风一吹,她果然清醒了几分,展目一看,红花如海,月映寒潭——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转到了御花园中。

  正想离开之际,一阵袅袅琴声从不远处传来,如同丝丝缕缕的细线,捆住了她的脚步。

  鬼使神差般,她一步一步挪了过去,躲在花丛后仔细地偷窥着抚琴的那个人。

  那人穿着一身素衣,姿容玉曜,就好像在黑夜里也发出光来。

  崔怀玉的心砰砰作响,她想,这人就像先生一般。

  “听够了?”

  崔怀玉红着脸乖乖走了出来,拱手道自己无意冒犯。

  美人微眯着眼,打量了她一番,才轻轻道:“是新科状元罢,竟能让陛下多看一眼,真是不简单。”

  她闻言竟有些酣酣然,比进士之时更要欢喜上几分。

  “崔怀玉是吧,怀玉怀玉,倒是好名字。”

  崔怀玉被夸得心肝儿一颤,不由脱口而出:“敢问姑娘名讳?”话一出口,她便懊恼不已,这人能在宫中抚琴,想必地位不凡,这么贸贸然问了实在失礼……何况这句话,确有登徒浪子之嫌。

  美人却没在意这些,只怅然道:“我的名字?许久无人问过我这个问题,连我都记不大清,我想想……好像,未入宫前,是叫商濯清罢。”

  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,这名字与你真是相配。”崔怀玉真心赞美。

  商濯清看着新科状元,浅浅笑了,笑容中却有一丝惆怅,“你没见过她,所以不曾明白,我不过是赝品假花,哪里担得起这句诗。”

  崔怀玉被她笑容中的悲伤牵扯,忙道:“哪里?你分明是我见过最风华出众的人了,若你是假花,世上哪还有什么姹紫嫣红的颜色。”

  “倒长了张好嘴。”商濯清刚想说些什么,忽然神色一敛,将她推到了灌木之中,低声道:“藏好,别出来。”

  皇帝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,瞥了一眼石上的古琴,轻声说:“给我弹一曲将仲子罢。”

  商濯清低头抚琴。琴声泠泠,月光潺潺。

  皇帝解下金冠,一头白发倾泄而下,如九天星河垂至人间。

  崔怀玉呼吸一沉,天子不过盛年,为何早生华发了呢?

  “将仲子兮,无逾我墙……”皇帝轻声呢喃,“若我当年不曾攀上她的墙,是否如今也不必这般……”

  这般凄苦迷离,若痴若狂。

  “南海、四夷、蒙越,哪里都寻过了,菡妃,你说她现在会在哪里呢?”

  商濯清没有回答,皇帝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,只喃喃道: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,老师,我如何才能再见到你呢?”

  “多情应笑我,早生华发,”她痴痴一笑,目光十分凄苦又缠绵,“十五年了,你还是不肯原谅我。”

  崔怀玉躲在灌木之后,先是害怕天子发觉会如何龙颜大怒,但听着听着,就为她这般痴心之语所动容。

  十五年过去,这人还是不肯放下吗?

  不对,天子的老师,想必年纪已经不小,十五年过去,那人还在人世吗?

  看皇帝如此笃定,想来那定是一个身体强健之人。或者是,皇帝宁可相信她躲在世间某隅,不肯原谅不肯相见,也仍不愿猜测那人已魂归泉下吧。

  崔怀玉想着又觉怅然,自己与先生分别也差不多十五年了,她也宁愿相信先生当年只是不告而别,仍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某个角落。

  这人与人的情感,诸如相思、牵挂、思念等等,总是相通的。

  皇帝痴痴地看着月亮,眼角倏忽落下两道水痕。

  崔怀玉忙以袖掩面,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景象,但她挡住了眼睛却掩不住耳朵,于是皇帝略带嘶哑苍凉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——

  “当真是宿世冤家,她为我流尽一生的血,我为她流尽一生的泪。”

  这一宿新科状元过得十分惊险。至皇帝离去许久,她才敢大口喘气,手脚并用爬了出来。

  商濯清本有些怔忪,见她这般狼狈模样却不由哑然失笑,朝她招了招手,“过来。”

  待崔怀玉走近,她示意让她坐下,抬手替这人除去头上的草叶尘土,又为她理理云鬓衣襟,才柔声道:“好了,快回去赴宴吧。”

  崔怀玉走了几步,又忍不住回头,问:“娘娘,我还能再见到您吗?”

  她心知这是失礼冒犯,但依旧贸贸然地问了。

  菡妃柔柔一笑,“唤我濯清便好了。”

  状元深深看了她一眼,随后告辞离开。

  商濯清望着她的背影,嘴角不禁泛上一丝温柔笑意。她低头拨弄琴弦,忽闻后面传来声音——“原来你叫濯清。”

  “我是何名字……”商濯清苦笑,“陛下又何曾在意呢?”

  皇帝却不记恨她这等幽怨之语,坐至山石之上,道:“再弹一曲凤求凰吧。”

  商濯清没有抚琴,只是轻声道:“陛下,方才那孩子,我很是喜欢。”

  皇帝面色不变,缓声说:“那我放你出宫,我早让你出宫。”

  商濯清见她眼也不眨就要让自己走,只觉这十几年的痴恋等候便像一个笑话一样……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,她早就明白陛下心中再装不下他人,却仍抱有一丝臆想,以为只要等在那儿,陛下迟早会回头看她一眼。

  她正陷入这等怅惋情绪之中,突然听到那人说:“今后你不必总学着老师的声音,你的声音,原也很好听。”

  商濯清不知不觉就落下两行泪来,望着对月而坐的人,轻声道:“陛下,你越来越像她了。”

  皇帝身子一颤,满头白发在月光中摇曳开来。

  她痴痴望着一轮皎月,好似自己还是十五年前的少女,“老师为我扫清乌云,我也该、也该光耀世间。”

  “可是,”她眸中水光潋滟,倒映明月无暇,星汉灿烂,“我终于成了一代明君,她却再不肯来见我……她不肯见我……”

  崔怀玉喝得脑子一片空白,迷迷糊糊就到了床上,再一睁眼,屁滚尿流地从被窝里爬下来。

  床上美人如玉,酥胸半露,春光无限。

  崔怀玉心脏砰砰砰地跳,她她她,刚考上状元,就睡了皇帝的女人?

  商濯清听到动静,娥眉微蹙,长睫颤动,缓缓睁开眼来。她见新科状元衣衫不整,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,不由扑棱一笑,“怎么,自己做过的事忘了吗?”

  崔怀玉双膝一软,吓得跪到地上,大声求饶。

  商濯清哭笑不得,“好了,我如今不是菡妃了,你也不必害怕。”她见年轻状元双目如清泉,偏头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,心中一软,便道自己昨夜被陛下逐出宫门,正巧见状元郎喝多了跌跌撞撞走来,担心她遇到危险,好心将她送至客栈,却不曾想被状元郎饿虎扑食给亵弄了一番。

  崔怀玉听得面红耳臊,脑中隆隆作响,她拼命回忆想记起昨晚的星星点点,可越想越是头昏脑涨,眼前也变成白花花的一片。

  商濯清幽怨地望了她一眼,起身披好衣裙,“罢了,状元郎好生休息。”

  崔怀玉见她要走,连忙起身拉住她的衣袖,“你、你……平日吃的多吗?”

  她见商濯清面露疑色,半晌不语,又小声地说:“若不多的话,我可以养你……多点也无妨,我可以把我的那份分给你。”

  若这人随了自己,想必不能锦衣玉食,但如果她不会嫌弃的话……

  “我会待你好的!”

  商濯清粲然一笑,摸了摸她的嘴唇,“我吃的不多的,不必担心。”

  洛安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。崔怀玉本与商濯清携手游街,却不知不觉被人群挤散。她正焦急地寻觅着爱人的身影,忽然见前方密密麻麻的拥着一大群人,凑近一看,原是那儿搭了个戏台子。

  戏台子上有两个美貌的女子正扬着水袖对唱。

  青衣的那人唱道:“我已多情,更撞著、多情底你。把一心、十分向你。”

  白裳女子妙目一转,接着唱道:“尽他们,劣心肠、偏有你。共你。风了人,只为个你。”

  青衣哀怨地瞋了白裳一眼,转过身去,轻吟:“宿世冤家,百忙里、方知你。没前程、阿谁似你。坏却才名,到如今、都因你。”

  白裳走上前拉住她的手,唱道:“是你。我也没星儿恨你。”

  回忆轰然而至,崔怀玉想起先生笺花小册上最后一句诗,顿时恍然大悟。

  “坏却才名,到如今、都因你。”

  “是你。我也没星儿恨你。”

  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。

  她抬起头去,见爱人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,站在不远处轻笑着望着自己,心头一热,挤开人群快步往她那边行去。

  她此刻有许多的话想说与那人听。

  想跟她说“化蝶去寻花,夜夜栖芳草”,想说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,想说“似此星辰非昨夜,为谁风露立中宵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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