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、蒙古奶贝_病树与烂柯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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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4、蒙古奶贝

  哈尔滨到七台河,只有一趟火车,19:00出发,次日5:48到。

  因为陈烟桥的身份证没有网络购过票,也没坐过高铁,倪芝亲自去了趟学校里的火车票代售点,才替他买了票。

  还是最古老那种粉色的票面。

  大伟一脸奇怪,看了眼快九点才进店里的倪芝,“老妹儿,你这么晚来吃火锅,不怕A4腰没了”

  倪芝勾了勾唇,“你还知道我A4腰呢?”

  大伟乐呵地丝毫不羞怯,“反正见着所有妹妹,都是A4腰,坐吧,哥给你拿菜单。”

  倪芝摆手,“我来找你桥哥,有点事儿。”

  “他啊,”大伟挠了挠头,“别提了,桥哥最近跟丢了魂儿一样。前段时间生意不咋地就算了,这段时间天冷了每天我们都忙不过来,让桥哥回来,他就吓人吧啦地往柜台里一杵,脸色黑得吓人。我就说算了,反正国庆期间也忙,请了个兼职小哥哥帮忙,过了国庆再说吧。”

  大伟憋了许久,借着倪芝问,一同吐槽完了,才想起来问她到底是啥事。

  倪芝想了想,“也没什么,他上次说给我红糖糍粑的菜谱。”

  大伟笑,“老妹儿你这么馋呢,这个还真就桥哥做的好吃。”

  倪芝买票本意就是想让陈烟桥去散散心,扫墓时候看他眼圈黑青,精神颓废,不知道的以为是坟头爬出来个男艳鬼。

  他在公交上能睡着,或许出去走走更放松。

  结果她买了票好几天,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狗拿耗子,可能陈烟桥扫完墓整个人就好了,人家十年不都这样扫过来了。

  她人都走到门口了,大伟热情地挥手,“等明天桥哥回来,我帮你告诉他一声哈。”

  倪芝倒回头,“他还回来?”

  “是啊,月底了,他肯定要回来对账的。”大伟压低声音,搓了搓手,“主要是给我们发工资,知道不?”

  倪芝噗嗤一声,把信封从包里拿出来,“那你明天帮我给他吧,别忘了。”

  大伟对着灯照了照,“啥玩意?”

  “欠的债。”

  大伟要撕开,倪芝眨眨眼拦住他。

  他扔抽屉里,“你们这些小姑娘,还保持神秘是不,哥不看行了吧。”

  陈烟桥第二天回店里,大伟没忘记倪芝的嘱托。

  只不过他发觉,老板打开信封以后整个人更暴躁了。

  晚上19点的票,下午近5点才拿到。

  换谁都会暴躁。

  余婉湄以前就说过,他骨子里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。若是他不想,你永远别想勉强他,替他做决定。反倒是换种柔软地方式讨好他,他或许会大男子主义地让些步子。

  陈烟桥近日里忽然意识到,十年似乎是个坎儿是个转角,事情纷至沓来。说他难受了十年,不如说他自我放逐了十年,无人管他,也无人敢触他霉头。

  就像这张突如其来的火车票,跟他当下无法抉择的问题,这种十年来不曾有过的无法控制感,让他愈发焦躁。

  陈烟桥抿嘴看了看,把票和身份证一起插回钱包的格子里。

  好在不是十年前遇见倪芝。

  他转头和大伟说了句,“下周给你们补发工资。”

  径直出门。

  倪芝都做好了百来块钱的票价浪费的准备。

  她旁边下铺上坐着的,是与周围喜气洋洋氛围浑然不入的陈烟桥。虽然是她买的票,她还是有些惊讶。

  几天没见陈烟桥的下巴已经不复光滑,青茬蓄成短髯,被他修回齐整漂亮的扇形。头发也剪利索了些,没有扫墓时见他的颓废。

  国庆将至的火车上人头攒动,虽说大多是老头老太太,拎着大包小包的红肠、大列巴、和各种山货。

  在狭窄的过道和卧铺通道里,硕大而形状各异的行李包挤占着人们呼吸的空间。

  倪芝瞥了眼,看陈烟桥还知道躲过躲过旁边往他脸上招呼的行李包。

  尽管如此,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到陈烟桥的焦躁,他目光是始终朝车窗外看的,不是平和的安静的,倒显得踌躇和怅然。

  一反她以前对他的印象,以前觉得时间在他身上过得特别慢。他做什么事情都像在打发时间,火锅店每天就开几个小时,中央大街上画画也不揽客随意杀价,家里许久不曾缴费的电视,用着十年前的钱包,穿着破损的夹克。

  这一晚上用事实证明,倪芝的感觉没有错。

  火车上的推销来得总比盒饭要准时一些。

  老头老太太们各自吃着带上车厢的泡面、大饼和烤鸭,散发出各式各样的味道。一边把蒙古奶贝、果脯和红枣都买了塞进越来越鼓的行李袋里。

  无论通道怎样拥挤狭窄,推车推盒饭的列车员总能有本事来回飞驰。“盒饭盒饭,新鲜出炉的盒饭。最后一趟了啊,过完没有了。”

  陈烟桥如梦初醒,“饿吗?”

  现在天黑得早了,外面只能看见车厢内的倒影,不知他看了那么久都看了些什么入眼。

  倪芝点头。

  他付过盒饭的钱,才想起来,把钱包丢给倪芝“上次打出租的,自己拿。”

  倪芝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钱包,还是丢回给他,“我微信付的,你微信转我吧。”

  下一刻,陈烟桥的眸子里就闪过一丝怒意和自嘲,筷子也半不经意半摔在饭盒盖里。倪芝憷他发火,他只是在盒饭边沿上刮了下沾上的渣子就重新低头吃饭了。

  列车销售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姐,语速飞快,声音嘹亮,在这边演得声嘶力竭,可以当吃饭时候看的小品了。

  附近几个硬卧包厢里都是老年人为主,消耗完老年人的购买力,销售员又把目光转向年轻人。打开保冷泡沫箱吆喝,“清凉解口小宝贝儿,谁得谁得劲儿。买个冰送个棍儿,一咬一口大牙印儿。大冬天吃冰棍儿,要的就是这个劲儿。”

  最后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中年人。

  还非常市场细分地推销起了丝袜,“在座的男士朋友,大老爷们儿瞅一瞅。给媳妇儿买个丝袜,不刮丝不起球,手感好摸得爽,爽得还是老爷们儿对不对。”

  “下面我给大家做个演示,这是一根儿牙签,你看我使劲儿划拉,结实不,一点儿没烂?”

  有人搭腔,“烂了你不就不卖了。”

  “这位朋友说的好,就是因为质量好烂不了,我才有信心卖咱这个丝袜。烂一个赔十个。”推销员十分卖力,“我再给大家做个演示,你看我把丝袜吊行李架上,能承受我整个人重量。”

  说完真当场耍起了“空中飞人”的杂技。

  当即卖出好几对儿丝袜。

  只有陈烟桥眼皮子都不肯抬一个。

  推销员哪肯放过任何一个生意,把丝袜又放到大家面前,“来来,摸一摸看一看,拽一拽拽不坏,都来试试。”

  连老头老太太都顺手摸了一把。

  推销员把丝袜递给陈烟桥,看出来他和倪芝一起来的,“大哥,要不要给媳妇儿买一个?”

  陈烟桥刘海下的眸子里写满了烦躁,语气更是不耐,“不用。”

  “过这村儿就没这店了,你看你媳妇儿多想买。”

  倪芝躺着也中枪,急忙摆手。

  推销员跟没看见一样,把丝袜几乎戳陈烟桥鼻子底下了,“丝袜界的钢铁侠,杠杠的,来一个嘛。”

  陈烟桥往后避了一下,这回终于有了点反映。

  “给我。”

  销售员见冰山开化,一时都愣了,“啥?”

  陈烟桥眼神冷峻,“钢铁侠。”

  倪芝忍不出笑出来。

  “哦哦,我就说嘛,来一个。”

  销售员把丝袜递到他手上。

  话音刚落就见陈烟桥手上用力一勾一扯,丝袜就被扯出个大窟窿,几乎整个被撕成两半儿了。

  丝袜破裂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
  无情地嘲笑着她刚才的一通吹嘘和实验,大姐的脸色瞬间难堪起来。

  “你这人咋回事啊?差劲儿。”

  整个车厢内都瞬间安静了,随后又爆发出没什么恶意的笑声。

  陈烟桥面无表情,语气讥讽,“没什么,说了不想买就是不想买。”

  推销员大姐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人,往常人家扯一扯总是悠着用劲,谁都知道丝袜再结实也是会撕烂的,不愿意买的人更不愿意赔那个钱,去惹麻烦。

  她都气得眼泪要打转。

  陈烟桥又觉得自己无趣,低头掏了钱包要付款。

  倪芝看着丝袜不寒而栗,仿佛看见了硬给他塞车票的自己。她急忙站起来,推着销售员大姐往前面车厢走,一边低声道歉,“对不起啊姐,他今天心情不好,不是对你。我给你赔钱吧。”

  大姐推着小车走了好几步,才平复下来,做销售的就是这般,日日受人冷眼。

  “算了妹子,对不起啊惹你家男人了。姐自认倒霉,反正也说了破一双赔一双。”

  倪芝过意不去,仍追着她走了一节车厢。

  大姐声音又恢复中气十足,“妹子回去吧,姐继续做生意,不然更耽误我。”

  她想了想,低声说,“看好你家男人,别跟其他旅客发生冲突。”

  倪芝无奈地点头,哪敢再解释她和陈烟桥的关系。

  她再回去自己那个卧铺包厢里,发现看戏的都散了。

  陈烟桥竟然已经躺下来,背对着外侧,头朝里面窗边。被子也不好好盖,就是胡乱把方块被子打开一半压身侧。

  直觉告诉她,他肯定没有睡意。

  倪芝不愿打扰他,自己洗漱过爬上中铺。

  上车时候七点,没咯噔多少下轨道就到了晚上九点,整个火车上都熄了灯。他们窗帘开着,只有外面的光。黑龙江都是肥沃的黑土,这一路尽是田地,本来就没什么灯。偶尔进了隧道才有几闪的光。

  或许失眠是会传染的,周围老头老太太的鼾声早已此起彼伏,除了火车滑过铁轨声,半途悄悄上下车和上洗手间的人,再无什么响动,倪芝却始终听不见来自她下铺的声音。

  她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没睡着,又或者是睡了多久。

  好几次忍不住想看看下铺上的陈烟桥,又怕被他瞧见徒增尴尬。

  等火车不知在哪个站半夜停了车,咣当一声,她才借着机会爬起来看一眼。

  下铺空荡荡的,哪有什么人影。

  连被子都是复原成方块的形状。

  倪芝这回是彻底醒了。

  她倒不觉得陈烟桥是不告而别的人,只是怕他想不开,心里抑郁着难受。或者再像销售大姐说的,跟人发生什么争执。

  她从被窝里出来,被过道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喷嚏。

  回去在包里摸了件外套出来,这会儿功夫,火车已经又开动了。

  其实陈烟桥一点儿不难找。

  倪芝方才没走出过道几步,推开两节火车之间车钩的门,就看见一个男人,背靠着墙,低着头在火车连接处脏兮兮的地板上坐着。

  他发顶斑驳,黑发掺着白,侧脸硬朗,喉结突出。

  一条长腿支棱着,一条腿弯着,胳膊撑在膝盖上头,指尖是一支正燃着的烟。

  因为坐在连接的地板上,随着老式火车极度不稳地驶过轨道,一晃一晃得厉害,身不由己。他倒不在意,好似一截儿水中枯木,划哪儿算哪儿。

  听见有人出来,陈烟桥抬头时候,眼底寒得似玻璃上结的霜。

  看见是倪芝,他眼里暖了些,仍是大片化不开的浓雾和失去焦距的迷惘。

  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

  作者有话要说:咳,对手戏可吗?

  火车推销的资料,部分出自于看天下文章《在春运火车上听神级推销,入迷的我差点坐过站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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